白少明是真的勇,這一點連皇甫胤善也得承認。
不過勇不是辦法,難道皇帝是需要一個,只知道剛烈的人嗎?
不!
他想錯了。
目光微微一眇,皇甫胤善道:“你是不是覺得如果現在死在這,就能成全自己忠臣的名聲?”
“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今天隕在這里,就沒有人會說你一句不是,并且可以把你的名字,傳揚千古?”
白少明垂首不語,而皇帝卻冷峻的笑了,音色中還帶著嘲諷:“你錯了!大錯特錯!”
錯?
可能嗎?
白少明并不是很能理解皇帝為什么這么說,他都已經核算過很多次了,也看到過很多歷史上記載的名臣,他們在遇到類似的事情的時候,不都是舍生取義嗎?
憑什么,他們則可,而淪落到自己身上,則不可呢?
回答他這個問題的,不是皇帝,而是秦俊。
秦大人一直不說話,也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現在只有他開口,也許才能讓眼前的兩位大人,活下去。
“白尚書,白大人。”
“陛下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猜得出來。”
“但這一次你真的錯了。”
秦俊負手而立,面上色如寒冰,目光卻如同燃燒的烈火一樣,熊熊逼人:“你今日的作為,看似是舍生取義,可是卻把陛之置于何地?”
“正所謂忠君愛國,大人今日赴死,就是不忠于君;一旦這件事傳揚出去,所有人都會說,是陛下逼死了你。”
“那個時候你的名聲雖然傳播出去,也許會有人認為,你是在盡職盡責,可更多的人還是會罵你!”
“讓你遺臭萬年!”
臥槽!
聞聽此言,讓白少明當時就如雷轟頭頂一樣,是啊!
這回他才回過神來,的確秦俊說的沒錯,是真的有這種可能,自己今日不就是在逼皇帝嗎?
自己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不都是在逼迫皇帝陛下嗎!
我……
恍惚之間的頓悟,讓白少明當時透心涼,心飛揚,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但是看樣子皇帝似乎很不高興。
秦俊也……
真的,就恨不能抽自己一個大嘴巴,讓你那么楞!白少明這會簡直都要把自己給埋怨壞了,弄得他心里就有一種完全說不出來的感覺一樣。
“朕的兵部尚書,白愛卿啊。”
終于,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皇甫胤善開口了,與之前相比,他的臉色雖然依舊冷峻,但是聲音卻明顯玩委婉了很多。
“也許,今日你是有什么顧及,才會這樣說話的;朕不怪你。”
“朕也知道,現在國家的局勢如此,要你再去抽調那些兵馬,的確強人所難,可是再難,我們也要堅持,不是嗎?”
原本冷峻威嚴的皇帝,這一刻仿佛變成了知心大姐一樣,竟然親手將他們兩位大臣,從地上拉起:“聽清楚了,朕知道你的心思,也了解你們的想法。”
“國家之中,的確少不得二位這樣的臣子。”
“可朕還是那句話,朝廷上就算是有千萬般的辛苦艱難,可是和前線的將士相比,咱們這又算得了什么?”
皇甫胤善說到這里,不由的目光遠眺,仿佛他已經瞧見,長州外的沙漠之中,沈安帶著兵將與敵人廝殺浴血的樣子。
仿佛看到了,皇甫竣,帶著他手下秘密組織,深入大漠,潛入波斯之后,如履薄冰的模樣。
將士們喊殺聲震天動地,倉皇的沙漠也變得血紅,粘稠的液體,讓原本熱烈的沙漠,變得更加熾熱。
戰場之上,紅氣沖天,映除了血紅色的太陽,也倒映出了陰沉殷紅的長空……
“白尚書,你心里擔憂的是什么,朕全都知道。”
“可是朕不想說,所以今日不殺你,不是因為朕顧及什么,唯一的理由就是你敢說實話。”
講到這,他的目光又轉向由三省:“你也是一樣,而今戶部之中到底有多少錢,朕不知道,可是這次我們要用多少,你一定要想辦法。”
“你們都是朝廷的重臣,自然知道這一戰對于我國的重要。”
“如果可以征服波斯,則我國將立于天下之極,海外有人來朝,寰宇之中萬國歸降。”
“難道你們諸位,就不想看到那一天嗎?”
想!
誰特么不想誰是孫子!
不知道是皇帝這番話真觸動了二人的內心,還是他們被這套詞給洗了腦,反正這會兩位大人無不是激動不已。
“陛下!”
“臣,臣知罪了!”
話音未落,已經上了賊船的兩位大人,相繼跪倒在地,對著皇帝就是一頓猛磕。
與之前的親近相比,皇甫胤善這一次并非拉著他們起來,而是趁熱打鐵,再度把自己的圣旨下去。
但與剛才不同,這一次皇甫胤善只要求兵部調集十萬人,前往長州,同時戶部方面,也只要維系這十萬人的開支,并且保證軍械供應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則可忽略!
由三省與白少明,對皇帝感激涕零,各有信念,無論如何一定要完成陛下的托付,看著他們那信誓旦旦離開的樣子。
秦俊不免覺得好笑,這兩個家伙都是朝廷重臣沒錯,平日里就算是沒有八百個心眼,也差不多了。
可在皇帝面前,卻如同是小孩子一樣,腦袋不夠用啊。
難道他們就沒發覺,其實這才是皇帝想要的結果,之前所說的一切,還不都是在為這一刻做鋪墊?
不用看他,皇甫胤善都知道,自己的策略必定已被其洞悉,但他卻也不在乎,畢竟在其看來,秦俊也一定是戳穿了白少明和由三省的手段。
自己在以退為進,他們二位何嘗不是以進為退;估計當二人聽過自己的要求后,他們對視那一眼,就已經互相通達了心思。
他們也是為了能給自己多一些方便,減少一些壓力,但卻不敢直接跳出來講價,這不才冒著膽子演了這樣一出苦情戲來。
歸根結底,這一次皇帝與大臣之間,并沒有輸贏,只能是彼此的一種妥協。
所以還要做這么脫褲子放屁的事,不直來直去,一個是身份有別,再有他們都是要面子的人,有些話要是說的太直白,那不是會丟臉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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