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起見,周林最終決定和鄧大有暫時留在客棧。等辦好入職手續,他準備直接帶著母親和鄧初一搬進軍屯。
得知周林要幫弟兄們成立鏢局,所有伙計都變得畢恭畢敬。客棧的東家更是拉著他喝了個酩酊大醉。
周林知道這些前朝余孽的苦衷,對于能夠阻止他們走上邪路深感欣慰……
在都司辦完手續,周林鬼使神差地來到府學。
銅錢大小的雪花從空中飄下,身穿小旗官服的周林像塊望夫石似的矗立在府學門外。
他想見李小姐,可又有些膽怯。即便李小姐曾經暗示他可以在升任百戶后前來提親。可文武殊途,他不敢保證李教授會欣然接受。
“周郎君。”
正在煩惱之時,背后傳來甜美的聲音。
周林欣喜地轉過身,發現李小姐和綠衣丫鬟正對著他掩口輕笑。
“恭喜周郎君成為小旗。”
李小姐調皮地眨眨眼。
“不值一提,離百戶還有些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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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話里有話的回了一句,弄得李小姐俏臉一紅。
沉默一會兒,李小姐主動岔開話題道:“聽說你的父仇得報。不知你準備如何對待他的家人?”
“我心本善,還請小姐放心。”
周林硬著頭皮扯了個謊。
“希望如此。”
小姐欲言又止,盯著地上的雪花發呆。
看著漫天的大雪和李小姐的絕美身影,周林逐漸有些癡了。
冷不防,一名路過的士卒斜肩撞來,口里還大聲嘟囔著:“連這樣的兔爺都能當小旗,真是老天無眼!”
被撞得險些摔倒的周林心頭火起,伸手抓住對方道:“你是哪個衛所的,竟然敢沖撞上官?”
說實話,他的表現有些出人意料。換作平時,他只會一笑了之。可眼下……不是有李小姐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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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啊?”
對面的士卒是名三十歲左右、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看樣子,他不介意給周林點教訓。
周林壓住火氣道:“我當不當小旗關你屁事?為何要出言不遜?”
“打過仗嗎?”
彪形大漢不服不忿地反問一句。
“沒打過仗就不能當小旗?”
周林覺得他純屬于胡攪蠻纏。
“當然!”彪形大漢輕蔑地推開他,“老子參軍十年,參加大小戰事無數,卻始終不得升遷。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紈绔子弟霸占位置?”
“想切磋一下?”
在李小姐擔心的目光下,周林突然有種大顯身手的沖動。雖然……他不一定打得過對方。
見此情景,李小姐連忙出聲勸阻道:“周郎,切莫沖動!”
“喲,還真是郎情妾意!”彪形大漢哈哈一笑,“小相公,我看你還是趕緊回家吃奶去吧!”
“再說一遍?”
周林一把薅住對方。
“小相公、吃奶的小相公!”
彪形大漢絲毫不懼,依然不斷挑釁。
冷風吹過。突然清醒過來的周林放開對方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心存怨氣。如果愿意,我倒是想聆聽一二。”
彪形大漢冷笑一聲道:“別的不說。僅憑老子斬獲無數,是不是就比你們這些兔爺強?”
“就因為這個?”
周林面露不屑。
“不夠嗎?”
“當然不夠!”周林輕輕搖頭,“你以為自己很能打就會升職?可在我看來,個人的武勇在軍中一無是處。”
此言一出,連在旁邊擔憂的李小姐都嘆了口氣。都知道軍中以武為尊,周林何必挑戰常識?
果然,彪形大漢不屑地用胸口撞了周林一下道:“這個說法倒真新鮮。我身在軍營多年,還是頭回聽說!”
“這就是你不能升職的原因!”
周林不慌不忙地說道:“戰陣之上,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叢槍戳來,叢槍戳去,亂刀砍來,亂殺還他。
在此情況下,我真不知道你的個人武勇有什么用。莫非所有的仗都是你一人打的?”
“那自然不是!可我的斬獲卻是最多!”
彪形大漢雖然有點混,但好歹還算明白事理。聽周林說得頭頭是道,他顯得有些忐忑。
“所有斬獲都應歸功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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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擺擺手道:“如果沒有袍澤和你并肩作戰,你能戰勝敵人?如果沒有同袍擋住殘敵,你能安心地斬將奪旗?如果沒有小旗的指揮,你們如何發現可乘之機?”
一連三問,問得彪形大漢張口結舌,聽得李小姐的眼中泛出異彩。
微微一笑,周林伸出一只手掌道:“五根手指雖然長短不齊。可缺了哪根,你都不能像常人一般享受生活。”
隨即,他豎起大拇指道:“以它為例,平時看著并不起眼。可沒有它,你就不可能拉開弓、握住刀。你覺得自己在團隊中更像這根拇指,還是像自視清高的中指?”
“可能更像中指吧。”
彪形大漢尷尬地豎起中指,看得周林的眼角直抽。
不得已,周林只好同樣豎起中指道:“不客氣地講,失去拇指,你算重度傷殘。失去中指,你只能算是輕傷。”
扯平,老子好歹沒吃虧。
隨即,周林開始熬制雞湯。
“我知道你的心中有怨。可你總得知道‘工者居于下,能者居于中,賢者居于上的’道理吧。像你這樣自命不凡,又不善于與別人相處的,憑什么讓上司和同袍支持你……”
被周林狂噴一通,彪形大漢仿佛瞬間老了十歲。
“活得不快樂的原因是無法忍受目前的狀態,又沒能力改變一切。因此,我希望你能正視現實……
機會從來就不會被失去。你錯過的時候,別人會接住。當你痛苦停泊時,幸福就會在別處靠岸……來,跟我一起喊……”
“奮斗、奮斗!”
熟悉的口號回蕩在府學的上空。
“親,現在可以自報家門了吧?”
周林親熱地拉住彪形大漢。
彪形大漢鄭重抱拳道:“回小旗,標下是通州衛左千戶所第十百戶所的張武,籍貫瀏陽,參軍十年!”
“巧了!咱們竟然是一個百戶所的!”
周林笑瞇瞇地看著張武。
人生地不熟的,有這么一位內奸……不,袍澤送上門來,著實是件幸事!
客氣地打發走李小姐,周林熱情地摟住張武道:“快跟我說說,咱們的百戶和總旗都是什么樣的人,弟兄們的狀態怎么樣?說的清楚,我興許可以教你些糊弄上司的辦法。”
“那可太好!”
張武頓時變得眉開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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