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836章 木偶傀儡
  這天夜里,趙長生無疑是最委屈的那個。

  幾乎只要在山上的年輕人,每人都賞了他幾拳頭,以至于后半夜時他才有時間端出來一盆清水,洗了一把臉。

  這找誰說理去?百口莫辯啊!跟潭涂解釋?那也得人家聽才行。

  這回趙長生總算是體驗了一把黃泥糊褲襠,也能理解這么些年那些明明可以解釋的黑鍋,劉景濁為什么不愿解釋了。

  因為沒用啊!都愿意相信看見的聽見的,誰管你是不是蛆?

  想來想去,他還是去了遲暮峰,但劉景濁不在。

  剛想去別處找找呢,耳畔已經有聲音傳來:“委屈幾天,權當潭涂去神鹿洲逛一逛,曹風回來時會一塊兒帶著的。”

  趙長生揉了揉眉心,問道:“是不是太坑人了?非得是我?”

  劉景濁淡淡然一句:“我怎么知道人家找誰?”

  趙長生竟是無言以對,合著找我,算我倒霉唄?

  不過仔細想一想,假如梧丘有意如此,也只有不多的幾個人選。羅杵、周放、我,山主。

  前倆,人家各自有被窩兒鉆,梧丘哪兒有機會?至于山主……誰信?他敢!

  也就我這個冤大頭了。

  唉,真坑人啊!

  可劉景濁都這么說了,他也只能灰溜溜往回走。

  結果半道上碰見刑寒藻,人家二話不說跳起來就是一腳,趙長生也沒躲,就挨了一腳。

  可是打完之后,刑寒藻也傳音一句:“委屈了啊!”

  趙長生猛地轉頭,“你他娘……”

  可刑寒藻早已御劍往泥鰍湖去了,趙長生恨得牙癢癢。

  結果,沒走幾步,又碰見了個穿著梅紅長裙的傲寒。

  “長生小哥哥,咋個回事啊?寒藻踢你干嘛?”

  趙長生板著臉,冷聲道:“那是她有病。”

  傲寒點了點頭,“哦。”

  但看傲寒去去向,是往青椋山去,還是往近山巔。

  姬蕎坐在后山,一邊兒坐著抱著狐貍的小姑娘,一邊蹲著白小喵。

  “什么日子?好熱鬧啊!”

  白小喵心說是挺熱鬧,主人怎么不管呢?

  于是他問姬蕎:“閣主,潭涂走了,沒人管嗎?”

  白衣小丫頭搖頭晃腦道:“把潭涂小姐姐氣跑了,山主可就沒酒喝嘍!”

  姬蕎一手按住一個小腦袋,“小孩子家家的,別管大人的事情,愛怎么鬧怎么鬧,別耽誤咱們吃肉就行了。”

  白衣小丫頭眨眨眼,問道:“可是閣主不是大人嗎?”

  姬蕎微笑道:“我可不一樣,我是長輩!不摻和小輩的事情。”

  小丫頭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倒是她懷里的白狐,眼中閃過一抹奇異。

  小丫頭猛地起身,一手抱著白狐,另外一只手瞎搖晃半天,隨后一句:“嘛咪嘛咪吽,小蔥拌豆腐!”

  白小喵一愣,“不是韭菜炒大蔥嗎?”

  小丫頭嘴角一挑,笑道:“換了喂!”

  姬蕎笑得瞇起了眼睛,一翻手,手中便多了一壺酒。

  好像活著也挺不錯的。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岑良珠便登上了遲暮峰。

  路上碰見也是剛剛從青椋山返回的傲寒,一個身穿黃衣,一個穿著梅紅長裙,但岑良珠個頭兒要高。

  傲寒咧出個笑臉,問道:“你也來做客?”

  岑良珠點點頭,“我去見見劉先生。”

  傲寒點點頭,指著近山巔處,笑著說道:“我哥哥應該在練拳,需要我帶路嗎?”

  岑良珠搖頭道:“不用不用,我來過的,認路。”

  簡單幾句之后,兩人擦肩而過,一個返回宅子,一個去往海棠樹下。

  不過劉景濁沒在練拳,而是披著頭發坐在溪邊,好像就是在等人。

  等到岑良珠走到身后抱起拳頭,劉景濁才笑盈盈一句:“明兒見姑娘,不必客氣。聽說近些年不喜歡說明兒見了?為什么?我覺得挺好啊!”

  當年在子落山,這位被說成嫌棄旱廁凍腚的小姑娘,很喜歡咧出個燦爛笑容,臨別之際說聲明兒見。要是明兒還見不到,總有一個明兒是見得到的。

  岑良珠臉色微紅,走到劉景濁身邊,輕聲道:“我也不曉得小時候怎么想的,現在,好像不太說得出來了。”

  劉景濁手提酒壺,笑著說道:“青椋山后山住了個跟你歲數差不多大的小子,叫宋元典。三十年前我第一次去拒妖島時,他七八歲,總喜歡蹲在海邊,默念風平浪靜。后來拒妖島上的修士,只要輪換上場,總要去他手里求一枚石頭。”

  岑良珠點頭道:“我看了拒妖傳,寫得可清楚了。都有人給宋元青起綽號,說是戍己樓下一門神。”

  劉景濁神色古怪,現在的人,怎么給人胡起外號啊?

  頓了頓,他說道:“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風平浪靜也好,明兒見也罷,都是一種祈愿。常在嘴邊或許沒什么真正用處,但閑下來一想,總是個盼頭兒。”

  話音剛落,姑娘已然眼泛淚花。

  她哽咽著開口:“那時候大家都會說明兒見,可能見到的人,總是一天比一天少。”

  一群明兒見姑娘,就剩下一個還算正常的岑良珠,與個行尸走肉似的梧丘。

  岑良珠猛地朝著劉景濁雙膝跪下,“劉先生,救救梧丘,求你了。”

  劉景濁無奈轉身扶起岑良珠,問道:“我連你都能救,就是救不了梧丘嗎?放心吧。只是梧丘與你不同,我不想救回來的還是行尸走肉。”

  若是只救活皮囊,靈魂困居其中甚至干脆就沒有靈魂,豈不是更痛苦?

  站起來后,岑良珠才擦了擦眼淚,說道:“她問我有無把銅鏡給你,我問她是做什么用的,她說是祭祀。”

  祭祀?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呢喃一句:“祭祀什么?拿什么祭祀?”

  岑良珠搖頭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兒。只是……人都來全了,劉先生還不收網嗎?”

  劉景濁笑道:“不著急,再等等。”

  也就是遲暮峰擋著,瞧不見渡口坊市,要不然劉景濁一定會轉頭看向坊市。

  掃帚林里的老道,孤身一人去了坊市丹藥鋪子。

  今個兒灶山跟羊青辭都在,師父教徒弟怎么逗姑娘開心,徒弟卻覺得師父不靠譜兒,都不搭理。

  氣得羊青辭破口大罵:“你這混賬草包玩意兒,男女之事,哪里是什么喜歡不喜歡,你不去耍流氓,事兒咋個成?喜歡一個女子,不就得先是正人君子,后是好色之徒么?不把你庸俗的一面表現出來,你以為你是儒家圣人呢?”

  年輕人黑著臉,搖頭道:“不對,不是這樣的!”喜歡就是喜歡,我不是為了把喜歡的姑娘騙到床上的!”

  羊青辭嘁了一聲,問道:“那你是想把她種在地里?等開花兒了讓別人去摘?”

  灶山猛地起身,“你……你不明白!她是青椋山的牒譜修士,渡口管事,從來不擔心錢不夠花。可我……我就是個煉丹學徒,境界低得離譜,丹也煉不出什么名堂,長得……長得也就這樣。”

  羊青辭氣笑道:“那你是怪我沒本事,沒讓你長在錢窩里了?”

  灶山沉默片刻,搖頭道:“師父,我從未想過要你如何,師父養活我、教我,從來就不欠我什么,是我沒本事。”

  說完就邁步出門,氣得羊青辭脫下鞋子甩了出去,“你小子有本事別回來!幾十歲的人,有幾個能跟劉景濁一眼開宗立派的?能活著就不錯了!”

  灶山迎面撞上老道盧曲巖,道士哎呦一聲,“這孩子怎么風風火火的?”

  整了整衣裳,老道邁步走入丹藥鋪子,進門就拱手:“羊兄,許久不見了,一向可好?”

  羊青辭一只腳跳著出門,撿回來鞋子,一搖一晃地,同時說道:“呦,盧兄,不扎你那掃帚了?”

  盧曲巖嘆道:“羊兄就別拿我打岔了,我是住在掃帚林,不賣掃帚。”

  羊青辭笑道:“白小豆掃帚林出掃帚星不?”

  明顯是不給老道面子,大盧曲巖卻自顧自扯來一張椅子,微笑道:“羊兄境界高,怎么說都成,我就是不明白,為何對我敵意這么大?”

  羊青辭呵呵一笑,“慢說是你,劉景濁又怎樣?我沒給房錢嗎?”

  穿好鞋子之后,羊青辭走去柜上,取了一只白瓷瓶子丟給盧曲巖,淡然道:“這是一味囚火丹,用酥梨煉制,眼明耳聰的人吃了就有大用處。”

  盧曲巖嘆道:“求活丹,主藥是速離?”

  羊青辭眉頭緩緩皺起,這是給臉不要臉嗎?

  哪成想盧曲巖笑盈盈起身,說道:“灶山這孩子的肉身是真不錯,我要是沒看錯,這是梧桐木所煉的絕品傀儡,買原料花了不少代價吧?一座止水塔,一座九和國?”

  羊青辭瞇起眼睛,冷聲道:“我總算是明白我為何嫌棄你了,骨子里透著奸商氣味兒,令人作嘔。膽兒也挺肥的,這可是青椋山,劉景濁就在山上。”

  盧曲巖哈哈一笑,搖頭道:“公羊兄,莫不是上次被青椋山眾人圍攻,嚇到了?天下第五原來是嚇出來的?”

  話音剛落,鋪子已經被符箓與陣法環繞。

  “你真是找死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的合道是怎么來的,一個個都是紙糊的泥捏的,找我不痛快?”

  盧曲巖笑道:“自然不敢為難公羊兄,只是公羊兄或許不知道,以身外化身寄居魂魄,天門一開是會進境神速,也有機會反客為主,煉成真正肉身,但也有不足之處。”

  話鋒一轉,老道笑盈盈說道:“可惜了,只要是木偶傀儡,就會被人提著線頭兒操控啊!”

  羊青辭,也就是公羊寶文,冷冷看著盧曲巖,問道:“你想如何?”

  老道笑盈盈開口:“小事兒,布個陣就行。”

  「今天有事,下一章會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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