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度使一句話,鳳翔城鬧翻天。
然而找歸找,那些人連寧安縣主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找得到?
霍允也想到了這一點,趕緊回屋畫了一幅小像,讓青龍拿去拓了,分發給眾多侍衛。
如此又耽擱了半日,等眾人四散去找人的時候,阮嬈早已經領著紅玉回到了上京城。
昨晚她們出了府,徑直去了最近的碼頭,剛好趕上最后一班船,一路順風順水,中午便到了上京。
為了掩人耳目,阮嬈連留仙臺都沒去,直奔隆昌賭坊。
因為她還有一件大事沒做。
————
隆昌賭坊一向熱鬧喧囂,除了大中午吃飯的時間。
伙計們都蹲在院子里吃飯,后門卻在這時被敲響。
年紀最小的伙計被其他人支使,忙去開門,門外卻是一個臉生的中年婦人。
“小哥兒,麻煩問個事兒,你們這兒還招人不?”婦人一嘴北方口音。
小伙計搖搖頭,就要關上門,卻被那婦人一把扒住了門。
“你們管事的在不在?俺找他說。”
“誰找我?”管事剔著牙走過來。
婦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臉上堆了笑。
“親戚介紹俺們來的,還請管事的通融通融。”
說話間,她遞了個錦囊過來,散發著不易察覺的幽香。
管事接過去打開,看到里面的玄鐵令和寫著名姓的花箋,眼里頓時閃過一絲暗芒,不由抬頭重新打量起了婦人。
他這才發現,眼前之人帶著人皮面具,質地逼真,這世上除了他們夜梟門,再沒有別的地方能做出來。
這人既然跟夜梟門有淵源,為何還跑來他這最底端的暗點遞單子?
管事思索再三,將那錦囊收進了懷。
“掌柜的不在,這事兒我做不了主,姑娘留個信物,若是能接,明日自會有人拿著信物去找姑娘洽談。”
婦人猶豫了下,從荷包里翻出來個玉佩遞了過來,玉質溫潤,還刻了一個“澈”字。
“有勞了。”
說完,轉身走了。
管事看著她走遠,朝后使了個眼色,很快有兩個伙計放下飯碗,悄然跟了上去。
————
阮嬈走出好遠,才松了一口氣。
但她心里十分清楚,方才那人壓根兒沒問她落腳之處,卻說明日會登門找她,擺明了是會跟蹤查探她的行蹤。
所有跟她真實身份相關的地點都不能去了,客棧也沒法住,因為不知道她失蹤的消息什么時候會傳到上京,到時候官兵首先會查的就是客棧。
她邊走邊想,直到走到餛飩攤子上,跟正忙著吃餛飩的紅玉匯合。
為了掩人耳目,紅玉也易了容,穿了男裝,她身材本就敦實,這下活脫脫一個能吃的半大小子,呼嚕呼嚕埋頭在碗里扒拉餛飩。
“姑娘辦事怎么去了這么久?餛飩都沱了,快吃吧。”
紅玉見她回來,趕緊放下碗,擦干凈一雙筷子遞給她。
“說了多少次,在外面,要喊我娘。”
阮嬈點了點她額頭,坐下來草草塞了幾口,扔下銅板拉著她就走。
“姑……娘,咱們現在是去留仙臺嗎?”
紅玉一臉茫然的問。
“噓!別出聲!別回頭!”阮嬈目視前方,壓著聲音。
“有人跟著咱們。”
紅玉頓時緊張的直咽唾沫,“什、什么人?”
“別擔心,那些人暫時不會對咱們做什么,現在咱們當務之急,就是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阮嬈拉著她漫無目的的滿街走,突然看到了位于街角的百花樓,目光閃了閃。
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不好進,但好走。
半刻鐘后,阮嬈靠著三寸不爛之舌,以及一點點散碎銀子,成功混進百花樓后院做了雜使婆子。
紅玉則成了不領工錢包吃包住的跑腿兒小廝。
兩個賭坊伙計看到她們進了百花樓后院半天沒出來,對視了一眼,很快消失在巷子拐角。
與此同時,隆昌賭坊里,管事正打開錦囊里的花箋,將上面的的目標人物往殺手單子上謄抄:
“鎮國公世子,裴璟珩。”
密信被放進信筒,用火漆封了,塞進了墻上的暗格,很快,墻內機擴咔咔作響,瞬間又歸于平靜。
夜梟門雖然也做殺手生意,但也不是什么都接,接的活不多,但每一筆都要經過層層審核。
門內規矩很多,且等級森嚴,消息要一層層往上遞,最終還要門主過目拍板。
門主不在,門主的親信卻在,看到這個單子,頓時嚇得打翻了墨硯,尤其是看到那個玉佩,更是嚇得六神無主,直冒冷汗。
傍晚時分,灰隼終于帶著密信,直沖天際。
而此時此刻,它要尋找的門主,剛經歷過長途奔襲,正立在了鳳翔城的城門外,皺眉看著緊閉的城門。
天色漸黑,去打聽消息的下屬終于回來。
“鳳翔節度使下令封鎖城門三日,說是走失了一個江洋大盜,要掘地三尺找出來。但屬下卻發現安郡王同樣也在派人找,于是悄悄偷了一份他們手里的畫像,卻發現并非什么江洋大盜,而是……”
說話間,他將畫像雙手奉上。
“打開。”
一聲令下,畫像展開,騎在馬上的男人漫不經心地一掃,神色頓時凝重。
“她是被人抓走的還是自己跑的?”
“屬下偷聽他們對話,確認那姑娘是自己跑的,不告而別。”
“自己跑了?”男人緊皺的眉頭漸漸松開。
“難道她……后悔了?”
“去查!看她是不是回了上京!”
黑沉的鳳眸終于露出一絲難得的興奮。
他迫不及待的勒轉馬頭,正要揚鞭,突然,一聲隼嘯劃過天空。
男人仰頭看去,灰隼隨即俯沖而下,最后穩穩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信筒被抽出來,火漆下的密信被展開。
男人視線匆匆一掃,那鳳眸里的笑意卻漸漸冷卻,凝固,成了一團化不開的濃墨。
月光順著他高挺的鼻掃下陰影,俊美的半張臉隱沒于黑暗中,晦暗難辨。
下屬們察覺到異樣,全都低頭靜待。
半晌,男人終于緩緩掀起眼睫,極輕地笑了一聲。
“竟是我一廂情愿了……”
“原來逃走不是為了見我,而是為了……好極,好極!”
他嘴里說著好極,臉上似乎也在笑,然而捏著信紙的手指骨節卻泛白緊攥,眼里分明是山雨欲來的盛怒,陰鷙暴戾。
“通知那邊,把人給我看牢了!若是讓她溜了,所有人提頭來見!”
“是!”眾人紛紛肅容領命。
與此同時,皇宮禁院中。
按照往日習慣,上官旻給嘉德帝喂了藥,服侍他躺下,這才告退出了寢宮。
過了轉彎處,回到自己寢宮,他立刻將雙手浸入水盆,用胰子反復清洗。
兩個暗衛在他悄然現身,跪地回稟。
“回主子,姑娘果然回來了,屬下等看著她去了隆昌賭坊,送出了錦囊。只是……咱們派出去的秘蜂卻沒有追蹤到任何氣味,更別提錦囊如今所在何處了。”
“屬下等懷疑,夜梟門老巢根本不在地表,而是隱藏在極深的地下。”
洗手的聲音戛然而止。
白衣少年拿起一旁的帕子,慢條斯理的擦著手,緩緩轉頭看來。
“她人在哪?”
“我先前,是怎么交代你們的?”
無怨無悔二人頓時臉色一變,齊齊叩首。
“主子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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