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身份。”
“張舵,烈焰軍校尉。”
“為何來梅花縣?”
徐長壽開口問道。
他必須弄明白這些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我等在雍城隨大將軍抵抗蠻人,本來按部就班算是穩住了局面。
先是糧草供應不上,弟兄們就算出戰也只能一日兩食。
后來朝廷又突然派了壽康侯那個混蛋去督軍。
結果他貪功冒進,在明知是陷阱的情況下,逼迫將軍去攻打蠻人的營地。
中了埋伏,將軍身死,烈焰軍三萬兵馬十不存一。
那壽康侯怕擔干系,反而怪罪我烈焰軍沒有奮力殺敵,誣陷我等和蠻人勾連。
派了督軍隊捉拿我烈焰軍逃回去的大小將官十三名。凡是逃回去的烈焰軍士卒也要接受調查。
一夜之間砍殺無辜士卒三百六十余人。
我們是實在沒辦法了,便拉了弟兄連夜逃離了雍城。
這朝廷視我等為豬狗,我等何必再為他賣命。
這守護的大夏是權貴的大夏,是皇族的大夏,與我等豬狗何干!”
張舵回憶起此事,仍眼神噴火,胸口起伏不定,顯然是含著委屈。
“為何屠殺峽封村的無辜百姓?”
徐長壽問道。
“一路上行來,五百里路,為了隱藏身份,我等日歇夜行,風餐露宿。
干糧吃完了,吃馬匹,最后沒辦法就去搶。
但搶了就會暴露身份,只能殺人。
這一路殺來,本就帶著對朝廷的怨氣,他們早已經殺出了匪性,連我都無法約束了。”
張舵神情低落道。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徐長壽問道。
“這雍城沒了烈焰軍,再加上已經徹底糜爛,必然守不住。
我等逃離雍城已經一月時間,恐怕現在雍城的狀況也不容樂觀。
甚至搞不好城已經破了也說不準。
來的路上就有不少提前逃難的百姓,也有不少向我們一樣的官兵。
我勸你們還是趕緊離開此地向南去吧,到時候無論是蠻人還是潰兵都不是你們能扛得住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況且他本就良心未泯,還是提醒道。
“嗯,多謝,請上路吧。”
徐長壽點點頭,這個消息很重要。
張舵愣了一下,舉起長刀對著脖子就是一劃,眼神中透露著解脫。
血涌而出,氣絕身亡。
徐長壽看著眼前一地的尸體,眼神復雜。
這些人該死,但也可悲可嘆。
權貴的任性,逼迫著他們作出錯誤的選擇,然后一錯再錯,最終變成了魔鬼。
如今事情解決,剩下的事自然好處理了。
護村隊的人上前看著滿地的尸體,膽戰心驚。
徐家幾兄弟對剛才逃跑的他們是一陣鄙夷。
徐開海更是得理不饒人,陰陽怪氣的把他們都給暗諷了一頓。
本就理虧,再加上徐家這邊還有倆殺神,所以也不敢反駁,只是一個勁的找理由解釋。
尸體被抬著排列了整齊,一共五十三具。
此時等他們冷靜下來,再放眼看去,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徐家剛才做了什么駭人的事。
護村隊的眾人更是噤若寒蟬,對徐家之人有些畏懼起來。
這哪里還是村戶,恐怕此刻在他們有些人眼中,徐家是比賊人還兇狠的存在了。
典韋雖然人高馬大,在徐長壽的眼中是一臉忠厚模樣。
但在護村隊的人眼里看來恐怕就是猙獰可怖之相了,他的雙戟上還沾著鮮血,煞氣逼人。
平日里表現木訥的凌統,也沒想到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高手。
徐長壽自然是不在乎他們怎么看。
從剛才他們能丟下徐家幾人逃跑這件事起,徐長壽就心底里把他們排斥在外了。
倒是那大壯的表現,讓徐長壽心中贊許。
能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還能和徐家站在一起,這讓他心底里認可了這個人。
他拿出一瓶止血藥,讓徐開溪幫著大壯敷上,沒過多久便止住了血。
等回去再包扎一番想必就沒有問題了。
一夜無眠,等到第二日,這里自然是圍了小巖村的眾人指指點點。
昨夜的打斗和喊叫讓眾人不敢出門查看,直到親眼所見,才知道了發生了什么。
這五十三具尸體甚是嚇人,要是沒有人守夜,估計小巖村也就步了峽封村的后塵了。
眾人又是一陣后怕。
紛紛夸贊起徐家有先見之明。
柳聞得了信,也是不敢耽擱,帶著一隊人就趕了過來。
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心驚不已。
“哎呀,這么多!凌先生可真是手段了得。”
柳聞贊道,他只以為這些賊人都是凌統帶這護村隊的人所為。
畢竟他一個文人,雖然知道些武者的厲害,但也不清楚就算是五品高手也沒法對付得了這五十多名經歷過戰場的悍卒。
身后的陳修則是一臉詫異的看向凌統,心中思緒萬千。
“難道他還隱藏了實力?”
他自然清楚這些人憑借一個五品是難以全殺掉的。
至于那些村民,則是完全被他忽略了,左右不了什么局面。
“什么?壽康侯?他怎么敢!這個混賬!”
柳聞聽徐家將昨夜審問出來的消息說了一遍之后,心中怒氣沖天。
他沒想到這人竟然敢在雍城如此胡作非為。
“若那張舵說的屬實,恐怕梅花縣要遇到麻煩了。”
徐開溪說道。
“我已經飛鴿傳書了友人,估計三五天內就會有準確的消息,眼下我們只能等。
不過我會派人騎馬去北邊查一下,若是真有動靜,也能早做準備。”
柳聞嘆道。
徐長壽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這梅花縣大大小小的村鎮加起來有近十萬人,不可能因為一個不確定的消息就讓百姓全部變成流民撤離。
只要雍城不破,沒有人會想離開故土。
這里不是前世的現代社會,可以隨意到一處城市定居。
一旦離開家,就基本上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變成了無根浮萍。
強盜、錢糧、野獸,這些都會讓人寸步難行。
事實上大夏朝幅員遼闊,遠比前世所在的那個世界大得多。
除了那些大規模的行商和武裝到牙齒的世家,很少有人敢貿然遠行。
轉眼四日時間已過。
發往金陵的消息沒有傳來,但柳聞派去北邊打探消息的差役卻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差役一路北上,便真的看到有大股流民在向著南邊趕路,還有不少拿著武器的人。
路上還看到了幾起搶殺的惡事,越往北走,就越能看到倒在路邊的零散尸體。
要不是騎著馬,差一點被人一箭射死。
他沒敢繼續向北而去,行了二百多里路,便趕緊掉頭折返回來匯報。
“這可大事不妙了!”
柳聞一時憂心忡忡,趕忙將此消息傳書給了知府衙門,希望東安府能夠拿出辦法。
然而等了兩日,也沒有消息傳回。
這仿佛外界全都癱瘓了一般,都像個無頭蒼蠅,毫無頭緒。
這更讓柳聞感覺山雨欲來,透露著不詳。
終于在第三日,府城的回信過來了。
信中告訴柳聞,雍城暫時無礙。
出現流民是因為雍城出兵強行抽空了鎮北縣和黑山縣的糧食,鬧了兵災,讓其稍安勿躁。
強行征糧,這倒也符合那壽康侯能做出來的事,這讓柳聞稍微安下了心。
只要不是蠻人打進來了就好。
百姓有家才愿做牛馬,一旦成了流民,被人裹挾后就會化身成匪,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這探子看到路上的流民就多達數千人,有幾股已經聚眾成了匪勢。
這梅花縣城還好說,只要緊閉城門,他們也進不來。
但周邊的村鎮恐怕就要遭殃了。
小巖村。
徐家此刻也已經得到了流民要到來的消息。
“我去通知一聲里正,告訴村里人。”
徐開溪說道。
很快,村子里便都收到了消息。
其實柳聞已經派了衙役到各村鎮去通知大家先躲起來,等這場風波過后再回村。
現在也不過是早一刻知道而已。
當里正召集了小巖村的眾人,將事情又講了一遍之后。
眾人一片驚慌。
“這村子里的糧食快要收了!可該如何是好!”
這糧食要是留在地里,絕對會被流民給全部搶光,一點不剩。
家里的房子也得被糟蹋了。
這對于本就沒多少資產的農戶而言,和死了沒什么區別。
“收,現在就收!左右也不過還有不到十天就成熟了,現在收了也能湊合吃!”
里正咬牙道。
眾人想了想,也只有這個辦法了,便紛紛去了地里。
徐開溪家里不缺這些糧食,但還是去把糧食給收了。
因為有了典韋和凌統二人,這收割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等收完自己家的,又去幫著老宅那邊收完了麥子。
然后用三匹馬車拉了回去。
人多力量大,一夜之間,便已經收割完畢。
暴曬個兩日,基本就差不多可以收起來了。
縣城里沒有落腳的地方,這小巖村的后山之中地形復雜,有的是山洞。
村民直接帶著糧食和家里值錢的東西,趕著牲畜,卷著鋪蓋就去了后山。
就算是流民來了,也大概率不會去那里。
徐家也已經收拾了東西,跟著去了后山。
一家人連同趕來匯合的張九章父子二人,擠在一起。
靜靜地等待著風雨到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果不其然,便有數千流民奔著梅花縣而來。
先是在城門口逛了一圈,見城門緊閉,城墻上守城兵都嚴陣以待,也便散了去。
沖著周邊的鎮子和村落而去。
眼下他們還沒有攻城的本事。
等到一夜過后,柳聞派人出城探查,便已經發現流民繼續向著南邊去了。
而周圍的村子和鎮子已經是被洗劫一空。
猶如蝗蟲過境。
等到徐家回到小巖村,便發現家里除了被翻的亂七八糟,丟失了一些雜物之外,沒受什么太大的損失。
這伙流民沒有放火,算是萬幸。
就在眾人都松了一口氣,以為可以繼續過安穩日子的時候,一個噩耗突然傳來。
縣衙。
柳聞看著手里的信件內心是久久不能平息,這是柳家給的回信。
信中說這雍城竟然早在半個多月前就出現了變故。
壽康侯在坑死烈焰軍之后,毫無收斂。
為了挽回之前害死烈焰軍之事,更是以督軍的身份逼迫主將趙丙延派兵出城。
導致雍城大軍潰敗,主將趙丙延戰死!
就在他準備逃離雍城時,被一個名叫趙節的年輕人含怒給砍下了頭顱掛在了雍城城樓上示眾。
半個多月前是趙節帶著剩下的人馬死守雍城,給了身后的百姓南逃爭取了時間。
此刻雍城估計已經失守,蠻人已經殺進來了!
而知府衙門之前給柳聞的回信說流民是因為雍城搶糧導致的兵災,完全是一派胡言。
那知府黃同甫早已經攜家帶小跑路了。
這信就是為了誤導梅花縣的人不要棄城,以被屠城的代價,來拖住蠻人前進的速度,給他們創造逃跑的時間!
因為雍城守軍大敗,又有漢王造反一事,大夏如今已經組織不起來足夠的力量去反擊。
所以金陵那邊也已經在商量遷都之事,打算把皇城遷到南域的白鏡城。
金陵柳家也準備遷回祖地,準備蟄伏起來。
這簡直駭人聽聞!
大夏朝竟然糜爛至此!
“黃同甫,他日若有機會再見到你,我柳某必手刃你項上人頭!”
柳聞將手中的信件攥成一團,雙目噴火。
梅花縣距離雍城有五百里,其間多為荒原,少有城池。
這蠻人要是真的打進來了,必然不會被拖延太多時間。
他必須趕緊通知百姓南逃!
當消息傳出來之時,整個梅花縣亂成一團,人心惶惶。
城中的馬車就算是加價三倍都沒有人賣!
不少人都拖家帶口向著南邊逃去。
若是走晚一步,等待他們的就是屠城!
小巖村,此刻也是氣氛緊張。
當得知了消息,不少人已經開始哭了起來。
逃難,也就是意味著要成為流民了,生死都無法保證!
徐家因為徐長壽一直以來的未雨綢繆,此刻倒是沒有多少慌張。
老宅的人和張九章父子也都聚在這里,這是早就商量好的。
張秀娥正帶著幾個妯娌在做著烙餅,準備路上吃。
那邊徐開溪直接將十只雞都給殺了,做好了準備帶著。
徐開海則是在喂著三匹馬,接下來一路上就要全靠它們了。
馬車上也已經擺好了一些行李。
此刻無論男女老幼,都忙活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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