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眸中沉靜,如千年古潭深不見底。
哪怕距離很近,林中月一樣沒有從她眸中看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她當真不像在唬人!
林中月心中更慌了,她只想趕緊回去確認。
那些事做的隱秘,又都是心腹經手,應該不會留下把柄吧?!
對,易晚肯定是誆她的!
別慌,這么多年,易峰那只老狐貍都沒發現,易晚這乳臭未干的毛丫頭又能知道什么?!
林中月盡量的鎮定,微微顫抖的雙手,卻還是出賣了她。
易晚看出林中月的想法,嗤笑著道:“快回去吧,易峰再次醒來,你可要倒霉的!”
“胡言亂語!”林中月推開易晚,快步出門:“易晚,你少在這神神道道,我還要去照顧長赫,沒空聽你發瘋!”
很快,林中月就不見了影子。
屋內除了昏睡的易峰,就剩下易晚和宋叔大眼瞪小眼。
宋叔不太敢和易晚對視,垂著眸子小心翼翼道:“夫人已經走了,大小姐,您……”
“我會走的。”易晚打斷宋叔的催促,挑眉道:“宋叔啊,問你個問題。”
宋叔心里咯噔一下,還是強忍著情緒,道:“小姐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易晚帶著淺淺的笑意,問道:“你跟著門主多年,也算見證了他由盛到衰的過程。”
“同時呢,你也見證了林中月是怎么對他好的,要不你說說,林中月會謀害他嗎?”
宋叔冷汗刷一下就下來了。
他支支吾吾,想笑又意識到場合不對,又不好板著臉,整張臉上的神色別扭奇怪:“大小姐說笑。”
“夫人嫁給門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人婚后琴瑟和鳴恩愛有加。”
“在門主突破失敗后,夫人不離不棄,還從逍遙宗弄來不少丹藥給門主補身子。”
“要說夫人謀害門主,我肯定不信,您也別被別人挑唆,輕信別人的讒言。”
“是嗎?”易晚靠近宋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叔伺候門主多年,你的話,我當然相信。”
“好好照顧門主,我明日再來。”
宋叔身子一僵,不敢動彈,話也變得生硬:“可夫人下令,沒夫人的允許,不準來打擾門主呢。”
“我不在她能管轄的范圍內。”易晚毫不在意,收起笑容道:“宋叔,門主還沒死呢。”
“你聽夫人的本來沒錯,可千萬別站錯了地方,不然這背主的東西是什么下場,有例子在前,你比我清楚。”
宋叔身子更僵了,仿佛被定身了一樣。
易晚說的例子,他當然清楚。
除了宋叔,其實易峰還有個跟隨多年的心腹。
但,在他突破失敗后,那心腹竟然覺得前途無望,偷著跟其他人勾結。
易峰發現后,下令將人綁在望鶴門前,以剔骨之刑叫眾人警醒。
那人服過特殊的藥,一時半會死不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肉一點點消失。
直到剩下一具白骨后,那人才咽氣!
宋叔和那人關系不錯,此后做了好一段時間的噩夢。
好不容易忘記,被易晚一提,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那些血腥的場面。
宋叔打了個冷顫,趕緊道:“多謝大小姐提醒,我,我絕對不會背叛門主!”、
“那就好。”易晚勾著嘴角:“進去伺候吧,別送我。”
宋叔本來也沒打算送!
他支支吾吾,道:“那,大小姐慢走,我去,去給門主準備晚上喝的藥。”
易晚意味深長看了眼易峰床榻的方向,隔著屏風,她什么也沒看到,擺手道:“去吧。”
她已經種下了所有懷疑的種子,只等那些種子開出花,結出果子!
易晚剛走,易峰就睜開了眼。
準確的來說,他沒睡著。
哪怕藥丸的藥力強大,也抵不過他心中的驚疑。
林中月要殺他!
他們相愛多年,要不是今日易晚的話,他懷疑誰都不可能懷疑林中月!
而且從易晚和宋叔的對話來看,只怕宋叔也有動搖之心!
易峰心下著急,一時間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做。
他如今藥不離口動彈不得,宋叔不可信,林中月和她的一雙兒女更不可能相信。
易峰要想找出真相,憑借一人之力肯定不夠。
林中月又下了命令,不準備任何人探望,他越想越絕望,盯著床頂上的帷帳……
宋叔進來時,就看到易峰仿佛死人一樣,眼睛一眨不眨,面如死灰。
“門,門主。”宋叔嚇了一大跳,試探著伸手:“您,您怎么……”
他的手即將探到易峰鼻前,易峰忽然開口:“我還沒死!”
宋叔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卻是高高懸著,怎么也放不下來。
尤其是易晚的那番警告,像是某種甩不掉的魔咒縈繞心間。
他猶豫著,想要試探易峰到底聽到沒有:“門主,您剛吃藥,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了。”易峰的視線,從頭頂的帷帳上挪到宋叔身上:“夫人呢?”
宋叔見他沒問別的,懸著的心微微回落,小聲道:“公子昏迷不醒,靈醫說再不想辦法,只怕撐不過幾日了,身邊離不開人。”
“夫人剛才來看過您之后,又去了公子那邊,您要不再睡會兒?”
“唉。”易峰深深看了眼宋叔,伸手道:“不了,你扶我起來。”
“您要去哪兒?”宋叔小心翼翼的扶著他起身,道:“靈醫叮囑過,您現在要多休息,需要靜養。”
“門內上下有夫人在,不會出事的。”
易峰沒說話,朝輪椅指了指。
宋叔拗不過,只能順著他的意思。
易晚并未走遠,她在易峰院子外的大樹后,看著易峰坐在輪椅上,被宋叔推著朝易長赫的院子而去。
她面上逐漸綻出一個笑意。
易峰都這樣了,還要去看易長赫,肯定不僅僅是因為父子之情。
現在去正好,最好能聽到些什么,也免得她再做局。
此時的林中月,的確在易長赫房間中。
房內,除了昏迷不醒的易長赫,還有被林中月緊急叫過來的易雅蘭。
林中月有些著急,盡量簡短把事情說完后,催促道:“雅蘭,你必須替我去逍遙宗一趟。”
“那些丹藥都是從逍遙宗出來的,我能確定望鶴門這邊無人發現,唯一可能泄露的便是你外祖身邊出了內鬼!”
“事關重大,千萬不能被你爹和其他人發現,萬一……”
話沒說完,易雅蘭已經驚呆了,難以置信道:“娘,你,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丹藥,什么有問題,為何不能讓爹知道,爹他……”
說到最后,易雅蘭聲音已經帶了幾分哽咽:“爹不是早就猜到,我們給易晚的丹藥有問題?”
“他也不想把望鶴門交給易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不知道而已!”
林中月已經把事情說的足夠清楚了,易雅蘭如何不明白其中深意。
她只是不想相信,感情深厚的爹和娘,竟然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恩愛。
甚至,甚至從林中月口中,親口承認做了什么!
“不,是給你爹的丹藥!”林中月知道瞞不住了,閉上眼緩緩道:“你爹突破失敗,包括后來無法恢復,都是因為丹藥有問題!”
易雅蘭渾身顫抖,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易長赫,聲音抖的不成樣子:“為何?”
“娘,那是我爹,為何,要這樣!?”
林中月早就淚流滿面:“我也不想的,但你爹身邊有逍遙宗想要的東西。”
“蘭兒,我以后慢慢跟你解釋,事到如今只有你能幫我,你快去。”
“等把這件事搞定后,我一定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一切告訴你,好不好?!”
易雅蘭深吸一口氣,忍著哽咽道:“娘,你最好不要再騙我!”
她前腳從后門離開,易峰后腳就過來了。
炎熱的夏日,易峰身上圍著一層厚厚的毛毯,整個人包裹的只剩一張瘦骨嶙峋的臉。
宋叔本來要通報,易峰卻制止了他。
主仆二人等在緊閉的門外,屋內安靜的很,隱約能聽到林中月壓抑的哭聲傳來。
良久,易峰終于受不住咳嗽起來。
咳嗽聲傳到屋內,林中月快步打開門。
她看到門外的易峰愣了愣,慌張擦著眼淚:“峰哥,你怎么來了?”
林中月哭了很久,眼睛早就紅腫的不成樣子。
易峰蹙了蹙眉:“因為長赫?”
林中月點了點頭,眼淚隨著她的動作不受控制落下:“是,峰哥,長赫他還是不醒。”
“靈醫說了,要是,要是三日內找不到解藥,他就……”
死字說不出口,林中月伏在易峰榻前,哭的渾身顫抖。
易峰神色復雜,摸了摸她的頭發。
這是易長赫出事后,易峰第一次來看他。
一開始易峰的確為易長赫的事心痛傷心,但他現在只剩下淡漠。
比起已經比他還接近死神的兒子,他更想弄清楚,林中月到底有沒有害過自己!
林中月趴在易峰腿上,不敢用力,身子虛虛,她眼淚不停,眼睛里卻沒有任何感情。
良久,易峰嘆了一聲:“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再說我不成了,還有逍遙宗呢。”
“岳父不會不管你們母子,逍遙宗的靈醫無比厲害,當初要不是岳父贈藥,我也不會活到現在。”
“你放心,他們肯定能送來更好的續命丹!”
林中月僵了僵,哭聲更明顯了:“靈醫來了幾次,長赫的蛇毒無人能解,那些毒蛇本就來的蹊蹺。”
“峰哥,一切都是從云姐姐的墓碑而起,易晚又回來的蹊蹺,是不是……”
易峰蹙著眉:“你還是覺得云氏來路有問題?”
林中月抬起淚眼漣漣的臉:“不,我懷疑大小姐,易市大蛇攻擊她的事,雖然靈仙宗瞞著,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峰哥,還有件事,我不知道當不當說。”
林中月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她也是在見易雅蘭的時候,才聽人緊急通報,易峰肯定不知道。
易峰斂了神色:“什么事,這兒沒外人,你盡管說。”
他將她攙扶起來,兩個人一前一后進了屋內。
“易晚她……”林中月坐在易峰身邊,頓了頓,小聲道:“殺人了!”
“什么?!”易峰想到易晚忽然間回來的事,蹙眉道:“殺了誰?”
“陳耀,逍遙宗大長老的兒子。”林中月嘆了一口氣,道:“陳耀天資不錯,此番成為靈仙宗的新弟子,大家都為他高興。”
“聽說靈仙山大會那日,他和易晚就起過沖突,之后也有大.大小小的摩擦。”
“可沒想到,她竟然殺了陳耀,手段殘忍令人發指,消息傳回逍遙宗,陳長老已經昏厥了幾次!”
易峰之前聽林中月夸過陳耀,想到這兒,眉頭蹙的更緊了:“陳耀的修為,遠在易晚之上吧?”
“難道易晚狐假虎威,又利用了靈仙宗的老祖宗?!”
“不。”林中月抬眸,和他四目相對:“他們二人在演武臺上,易晚赤手空拳,一掌將陳耀心口都打碎了。”
易峰倒抽一口冷氣:“沒人幫忙?”
“沒有,而且根據當時在場的人說,易晚以壓制性的修為,打的陳耀毫無還手之力。”林中月神色凝重,道。
“她從望鶴門出去才不過短短十來日,實力卻突飛猛進,太奇怪了!”
“我擔心,她是不是走了什么歪路子……”
易峰順著她的話,想到蛇妖的事:“你擔心她勾結妖魔提升修為?”
林中月點點頭,或許是自己也覺得猜想離譜,圓話道:“雖然有老祖宗在,可萬事沒有絕對。”
“老祖宗的兒子喜歡易晚,就當個玩伴,老祖宗未必不肯睜只眼閉只眼裝不知道。”
“就連這次易晚回靈仙宗,都帶著那位小祖宗呢!”
易峰神色微變,眼底的情緒劇烈翻涌。
林中月見狀,知道易峰的疑心不止對她,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些許——
易晚吶易晚,姜還是老的辣。
你以為挑唆幾句,易峰就會被你牽著鼻子走,他們夫妻可是在一起十幾年呢!
她遠比易晚了解易峰!
林中月臉上帶淚,嘴角卻微微勾著:誰贏,還不一定呢!
易晚回到永安閣,蒼術已經打掃出大概。
“小姐,好在灰不算很多,我先把您和小主子的房間收拾好了,您休息一會。”蒼術迎上前,看向她身后。
確定沒人跟著,又小聲問道:“事情如何了?”
“剛開始,順利著呢!”易晚笑了笑:“不用緊張。”
蒼術不解:“不用再做什么嗎,易門主和夫人可是一條心,哪來那么容易相信您的話?”
“林中月引火燒身,易峰很快會找上門來。”易晚端著茶杯,笑的十分松快。
“我們靜觀其變,等他來就是了。”
蒼術似乎聽不懂:“您是說,門主要來找您?”
“對啊。”易晚喝完茶,把玩著茶杯,笑道:“林中月掌控了一輩子,她以為足夠了解易峰,以為勝券在握。”
“其實啊,一切都在變化,脫離她的掌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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